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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也不怀疑中国长期经济增长的潜力,因为世界上没有这样一个大国,它拥有相对统一的市场和语言,相对较高和受欢迎的教育水平,以及相对单一的民族。因此,我觉得从长远来看,我并不担心中国的经济,但从短期来看,存在着经济结构调整和意识形态的问题。
【本期介绍】以史为鉴,我们可以知道得失。当中国的改革开始咬紧牙关的时候,在世界的眼中,中国有什么样的存在?从经济改革的角度来看,最高管理层在制定政策时应该考虑哪些因素?从世界历史的角度来看,是什么因素支撑了前帝国的崛起?金融网站邀请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终身副教授马·德宾来详细解释这些问题。
[本期嘉宾]马·德宾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终身副教授。
【核心观点】中国经济正在经历暂时的衰退,一方面是经济结构的调整,另一方面是市场改革和法制的倒退。然而,从长远来看,中国的经济增长潜力巨大。需要做的是在制定政策时进行更多的调查和研究,平衡政治与经济的关系,重新考虑外交和政治如何在一定程度上为经济服务。把市场和法制的重要性铭记在心,因为一个国家的崛起只能通过与市场的结合来发展。
第一节马德斌:中国长期经济增长潜力巨大
金融界:2016年,世界上发生了一系列黑天鹅事件,不确定的美国新总统特朗普上台,加剧了全球市场的不确定性。从这个角度来看,你认为它会给全球经济带来什么影响?这对中国会有什么影响?
马德斌:最近几年政治形势恶化了很多。以欧盟为例,应该说欧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伟大实验,因为它慢慢地融化了国家和经济联盟之间的差异,尤其是民族主义,并在促进和平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人们(603883,购买)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国家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文化和政治特征,但是现在这个制度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原因是快速扩张和大量难民的涌入对原有制度产生了巨大影响。事实上,英国退出欧盟实际上是这一事件的反映。
我个人认为,在这个时候,整个西方的原始价值观正在受到质疑,一个是市场,另一个是自由和民主,特别是法律制度。这些价值观非常重要,但有时盲目的制度自信也会导致问题。以英国退出欧盟为例,没有必要通过全民投票来作出决定。事实上,英国已经有了一个选举产生的议会,像英国退出欧盟这样复杂的决定可以在议会层面进行充分讨论。然而,英国退出欧盟公投更容易受到民粹主义的影响,最终结果难以预料。然而,我们不能忘记,一旦全民公决结束,当时执政的保守党政府尊重一个它不想看到的结果,而不是根据事后的结果任意改变其先前的承诺。因此,在这背后,我们可以看到,英国的宪政和契约精神在短期内会有阵痛,但从长期来看,仍然是乐观的。
目前,中国有一些独特的优势。作为一个大国,经过30年的快速经济增长,其国际影响力越来越大。对中国来说,如果它不满足于成为一个只追上超越,却慢慢发挥主导作用的国家,它需要一个视野,而一个广阔的视野需要一个更好的、健康的、自由的、活跃的学术界来提供理论的动力,否则它很快就会进入死胡同。
金融界:但也有一些观点认为,中国正处于经济周期的底部。你认为这个底部能持续多久?它什么时候会稳定和恢复?
马德斌:过去两年中国相对的经济衰退带来了一些悲观情绪,这种情绪确实存在。原因一方面是经济结构的调整,另一方面是市场改革和法制改革的倒退。
然而,我毫不怀疑中国的长期经济增长潜力,因为世界上没有这样一个大国,它拥有相对统一的市场和语言,相对较高和普遍的教育水平,以及相对单一的民族。因此,我觉得从长远来看,我并不担心中国的经济,但从短期来看,经济结构调整和意识形态存在问题。现在我们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应该多做一些方面的调查研究。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很好的处理,原来的优势将变成缺点。
例如,在去年的股市中,政府的救助只是暂时的。从长远来看,如果股市规则在某种程度上遭到破坏,损失将会更大。当然,另一个例子是反腐败,但反腐败还必须考虑成本问题,而且还需要进入法律轨道。因此,我认为必须有更多不同的声音,一些政策应该得到更多的讨论和认证。虽然速度较慢,但颁布实施的效果会更快更好。
第二节马德斌:政治和经济要平衡
金融界:至于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欧盟和美国以前都拒绝承认,国与国之间经常发生贸易摩擦,甚至设置贸易壁垒。有人认为这可能会导致中美贸易战。你怎么想呢?
马德宾:我认为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方面,随着中国经济越来越强大,其国际影响力也在不断提高,所以对中国不太警惕的国家现在可能会警惕起来,这是可以预料的。中国政府和有关部门也必须很好地理解这一点:中国正在发展成为一个大国。以前有人说过,美国是超级大国,如果中国成为超级大国,它将不得不承担额外的责任。许多人对中国的要求比以前不同了。
另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近年来中国的改革是否出现了倒退。如果有什么东西不清楚或落后,它将真正影响中国整体经济的外部评估。应该说,全球市场经济有倒退的趋势,比如美国的民粹主义和特朗普的自由贸易壁垒。如果中国经济的许多改革不朝着市场经济的方向发展,可能会有很大的问题。因此,当局重新考虑外交和政治如何在某种程度上为经济服务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节马德斌:一个国家的崛起需要依靠市场的力量
金融:你学习经济史,对英国自由贸易了解很多。当时,英国曼彻斯特学派主张自由贸易,甚至单边自由贸易,这是英国成为一个永不日落的帝国的重要因素之一。你认为这会给中国当前的自由贸易带来什么样的启示?
马德宾:以伦敦为例。作为一个世界金融中心,对外开放对它来说非常重要。仅从房地产行业来看,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去伦敦买房,这带来了资本流入的激增,推高了房价,使得当地人买不起房子。然而,当时的英国保守党政府对采购并没有太多的行政限制,最多只是增加税收或对外国公司进行一点调查。一项政策的出台主要涉及各方的利益,一项好的政策必须考虑各方的合理利益。作为世界资本和金融中心,英国,尤其是像伦敦这样的地方,必须保持开放的心态。
中国当然是一个不同的国家,有着非常大的国内市场,但我相信这在一些地方是很常见的。也许没有必要走自由市场的道路,但建立一套可预测的、面向市场的政策是非常重要的。我特别重视对英国法律制度和历史的研究,我认为这是值得学习的。法律制度的完善使英国保持长期稳定,而长期制度的建立比短期得失更重要。
金融界:纵观整个世界历史,不同的国家在不同的时期产生了不同的经济理念。不同经济理念制定的经济政策可能会使一些国家繁荣,而另一些国家可能会停滞不前,然后开始发展。今天的中国正经历这样一个时期。你认为现阶段中国的全球经济思想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应该抛弃什么?
马德斌:大国还是小国的兴衰是我们正在研究的一个重大问题。也许我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谈。纵观世界历史,许多国家曾经繁荣昌盛,其中最著名的是蒙古,它基本上占据了整个欧亚大陆。然而,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积极的制度和文化遗产。后来,当帝国崩溃,军队分散,他们都分散,他们没有在中国统治很长一段时间。
西班牙和葡萄牙曾经拥有巨大的殖民地,主要占领南美洲,包括菲律宾和葡萄牙,一直到我们的澳门地区。这些国家有强大的海军,所以他们有这种探索经验。但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为什么英国和荷兰追随西班牙和葡萄牙探索的海上航线,最终英国成为一个永不日落的帝国?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荷兰和英国的殖民过程是由许多地方的市场驱动的,最后是市场和法律制度的结合。特别是,荷兰和英国最终由东印度公司经营,东印度公司拥有广泛的股东,它们也有相当大的政治影响,但大多数是通过议会和立宪制运作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化是国家主导的,或者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是国有企业直接垄断了运营。因此,我认为至少从过去的两百年来看,一个国家的崛起只能通过与市场的结合来发展。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一个国家的繁荣不仅仅是顶级武器或军事力量的繁荣,还必须在一定程度上与人民的力量相结合,人民才能真正在许多方面获得许多实际利益。
从思想史的角度看,它从新古典自由市场经济和亚当·斯密开始,一直到政府干预和凯恩斯主义。我们都在使用这些东西。我认为我们必须有经济思想的指导,我们必须有更开放的东西。
金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马德琳:是的。我经常举一个中国的例子。哈耶克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历史上非常著名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作为一个在纳粹德国阴影下长大的奥地利经济学家,哈耶克对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表示了深深的怀疑。他有一个最著名的理论,那就是中央银行系统的自由银行系统是不需要的,而私人银行是完全自我指导的。现在世界上这样的例子很少,但是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特别是当我研究北洋政府时,在中国大量私人银行经营的体系中没有中央银行,自由银行体系是历史上的正常状态。因此,尽管这一制度在今天没有实际意义,但作为一种理论和思维方式,它仍然非常重要,它可以告诉我们许多关于市场、法律制度和政府运作原则的情况。因此,我认为经济思想的发展应该有更多的空和更长远的眼光。正是这些看似不切实际的东西为我们提供了思考长期经济变化的动力。
第四节马德斌:是时候重新认识公共租界在中国经济中的作用了
金融界:一些研究人员认为特许权保护了做生意的安全,这对中国是利大于弊。你以前的观点也说租界是研究近代中国经济和社会的重要载体。我们应该对让步有一个新的思想认识。你能解释一下吗?
马德斌:因为我在上海长大,中学一直是比较正规的教科书教育。关于租界,在当时,即使它没有被完全否定,它的意义也没有被完全理解。我目前的研究表明,中国近代经济的整体增长与租界密切相关,尤其是上海的公共租界。
我认为我们在做学术研究时应该持中立态度。有时我们不应该用情感和意识形态来代替客观的观点,这将会忽略一些重要的让步因素。例如,上海的公共租界不是西方政府直接派遣的殖民机构。相反,它的管理机构是一个西方的代议制政府,它是由从西方到中国的商人组成的,在公共租界做生意,通过投票选举产生。因此,对于那些有财产的人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精英民主。与由英国总督直接管理的香港不同,香港的制度更多地源自英国的地方自治传统。
其中,特许经营在法律体系内运作。作为法人,工商部门可以起诉被告。中国人经常因财产纠纷起诉工商部门,并且有一半的诉讼胜诉。有时,工商部自己发行债券,并按照市场规则运作,这是一个好名声。我们以前没有仔细观察公共租界政府是如何运作的,但现在越来越多的研究重新审视其运作方式。比如,公开招标,许多地方注重公共物品的提供,城市卫生秩序,这些方面都引起了包括中国城市在内的许多城市的效仿。
因此,我们必须重新认识公共租界,它当然是西方帝国主义的产物,它的域外管辖权是一种政治特权。然而,这一特权是通过法律制度实现的,因此所有纳税人,主要是西方人,都可以享有这一权利,并对其进行统一保护,这一点非常重要。第二个特点在租界里非常重要。租界内90%以上的人口是中国居民,租界内最大的工业、商业和银行业都是中国人。例如,中国银行(601988,BUY)上海分行位于特许经营区。他们利用特许权对整个法律体系的保护来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商业环境。这时,许多原始特权,通过市场和法律制度的运作,具有超越少数人利益的普遍意义。例如,中国银行在特许经营中经常与汇丰银行和其他当地银行合作,维护上海金融市场的秩序,并按规则办事。当时北洋政府债券的成功发行,正是因为当时的中外银行与相对独立的中国海关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这些机构与上海的公共租界密切相关。
从经济史研究的角度来看,我们应该暂时放下意识形态,是时候重新思考上海租界在当时中国经济中扮演的角色了,这具有现实意义。包括今日香港的一国两制,我们必须承认法律制度扮演最重要的角色。确保某种形式的系统竞争和系统多样化可以让我们看到不同系统的优势,然后我们可以在将来慢慢地将它们整合起来。
第五节马德斌:中国经济史研究在未来十年可能会有很大发展
金融:你刚才提到了经济史的研究。你是研究经济思想史的专家。我想请你谈谈你的学术研究道路和个人经济研究发展。
马德斌:我在上海长大。1989年,我出国攻读美国经济系的博士学位,从事经济史研究。那时,正好是20世纪90年代。日本和中国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经济差距。我想研究中国经济的问题,所以当我在做博士项目时,我选择了中国和日本的现代生丝出口来研究现代化的比较。我在想,为什么这两个国家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会有如此大的逆转,为什么中国的生丝出口是世界的
后来,我去日本当博士后,然后在日本教了六年书。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政治经济史系学习经济史。我个人认为这是一次非常有趣和有价值的经历。英国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所以我首先对李约瑟之谜感兴趣。为什么中国没有工业革命,而英国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环境?这需要综合考虑技术、生产、法律和制度。因此,经济史的研究非常广泛,包括意识形态也非常重要。然而,中国经济史研究仍然是一个相对基础的领域,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金融:结合中国的实践或世界各国的发展史,你认为经济史研究领域最重要的学术进展是什么?还有哪些理论值得突破?
马德斌:目前,我们希望中国经济史能够回答越来越多的重要问题,不仅仅是回答历史问题,而是通过回答这些问题来反映现实。事实上,中国非常重视历史,目前对实际问题的许多理解都是从历史经验和教训中得到的。因此,正确看待历史对当代经济学的发展大有裨益。
金融界:中国哪些学者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关注?
马德斌:我认为中国经济史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领域。与纯理论经济学、数理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不同,它需要植根于中国的土壤。中国学生在这个领域起步较晚。目前,所做的工作还不多,但大量中青年学者正在增加。这主要是指有经济和历史背景的学者。虽然这一领域目前还不明显,但我相信在十年内,应该会有一个彻底的改变,这将使经济学家刮目相看。
标题:马德斌:中国经济相对衰退与市场及法制改革倒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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