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发达国家为什么会撤掉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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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帆，北京大学汇丰银行经济学教授，海上丝绸之路研究中心主任

为什么发达国家言行不一？

自由贸易是好事，产权保护非常重要，只有民主制度才能促进经济增长。这些想法已经变得几乎毫无疑问。对此有什么可质疑的？如果你看看发达的工业经济体，哪一个不支持自由贸易？哪一个不是充分保护私有财产权？这不是民主选举。

然而，当发达国家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时，它们采取的政策是不一样的。德国是保护政策的积极支持者。德国经济学家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说，如果一个小孩和一个重量级拳击手按照同样的规则在同一个舞台上比赛，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们应该保护我们国家的幼稚产业。美国也长期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林肯总统大幅提高了美国的进口税。在经济增长的早期，美国盗版了大量的英国书籍，并派遣工业间谍到欧洲窃取技术秘密。杰斐逊总统有句名言:奴隶可以私有化，但是知识如何私有化？知识应该被每个人分享。即使是自由贸易的旗手英国，也曾长期实施贸易保护政策，后来改变了路线。在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没有一个发达国家可以称为真正的民主国家。历史上，没有一个发达国家在人均收入低于2000美元的情况下实行普选制。

为什么发达国家不允许发展中国家做他们已经做的事情？在批评英国时，德国经济学家李斯特说，英国上楼后拆掉了梯子，拒绝让德国上去。韩国剑桥大学的经济学家张夏准用李斯特的话写了一本书，书名是《拆除梯子》。张夏准说，发达国家不允许发展中国家做事情，一开始他们很高兴。

在贸易政策方面，从理论上讲，自由贸易肯定能促进国际分工，扩大市场规模。然而，当发达国家处于追赶阶段时，它们从未保护过幼稚产业，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走技术工人，从更发达的国家走私机器，从事工业间谍活动，并蓄意侵犯专利和商标权。在他们的竞争力提高并跻身发达国家之后，他们开始倡导自由贸易并大力保护专利和商标。偷猎者变成了护林员。

在产权保护方面，从理论上讲，保护私有产权可以提供有效的激励机制，促进经济发展。然而，在历史上，为了促进经济发展而侵犯一些现有产权的案件时有发生。英国的圈地运动侵犯了共同财产，但它方便了人们在被占土地上养羊，从而促进了羊毛工业的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韩国和台湾的土地改革侵犯了地主现有的财产权，但也促进了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后续发展。奥地利、法国等国将工业企业国有化，将一些工业产权从老式的、已经死亡的工业资产阶级手中转移到热衷于现代技术和投资活动的公共经济职业经理人手中，从而极大地促进了国家的工业发展。

任何政策都不能适用于所有时期和所有国家

这让我们困惑。那么，经济学中的自由贸易和产权保护理论是错误的吗？从理论上讲，自由贸易理论和产权保护理论没有错。自由贸易当然可以带来更多的好处，而产权保护也可以让投资者对未来更加放心。然而，每一种理论和政策都不能适用于所有时期和所有国家。

在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当一个国家刚刚开放时，它将会遇到许多外部影响。为了缓解外部冲击，更好地维护我国的社会稳定，国家应该提供更多的保护。理想的保障是巩固我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帮助那些在对外开放过程中利益受到损害的群体，特别是工人阶级。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丹尼·罗德里克发现，一个国家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其政府规模就越大。典型的例子是北欧国家。所有北欧国家都是小型开放经济体，高度依赖国际贸易。然而，由于它们的高度开放，它们的社会保障制度更加发达，它们是众所周知的高福利国家。第二个最佳选择是贸易保护主义，这是一种笨拙而低效的保护政策，但总比没有强。

当社会趋于逐渐硬化时，既得利益集团将成为经济发展的障碍。打破既得利益将有助于促进经济发展。我们如何打破既得利益？最好的办法是引入新的竞争对手，让他们挑战既得利益，迫使既得利益者振作起来，参与平等竞争。如果你做不到呢？那么，次优选择可能是带来巨大的社会变革，剥夺既得利益者的特权，并在前进的道路上打破障碍。这个过程不可能很温和，它肯定会带来暴力，甚至流血，但从长远来看，它的优点和缺点。谁会对此发表评论？

博尔特怎么能跑得过我？

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些问题。如果我们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它会自动带来经济增长吗？如果我们破坏对私有产权的保护，它会自动带来经济增长吗？如果我们反对民主制度，我们能为经济增长创造良好的条件吗？当然不是。如果甲不一定导致乙，非甲一定导致乙，它不一定。这可能是另一个因素，比如模仿西方不能保证发展中国家的成功，反对西方也不能保证发展中国家的成功。经济增长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答案。就像种子发芽一样，它只有在所有条件都具备时才会出现:土壤、水和阳光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需要更加警惕的是，一些西方观点可能不是出于对发展中国家的担忧，也可能不仅仅是好老师。相反，他们应该利用制度作为壁垒来限制发展中国家的手脚。所有的规则都是平等的吗？很难说。如果我跑，我不能打败尤塞恩·博尔特，但如果我改变规则，我能打败他。例如，我可以规定，每跑100米，你必须在“中国古代散文评论”中写一篇文章，考一个宏观经济题目，并通过它，然后你才能跑下一个100米。在这个新规则下，你认为谁可以先跑？

在国际政治模式中，规则是由强者制定的。发达国家利用其控制和操纵世界经济的权力，在制定国际经济体系的规则时喜欢采用双重标准。例如，发达国家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越来越严格，这不一定是好事。例如，如果我在河上建一座桥，向路过的行人收取通行费，每个人都应该认为这是公平的。那么，如果我规定任何人都不允许修建其他桥梁，那么把我的桥过桥是不是不合理呢？许多现有的知识产权保护，不是为了保护某个特定的生产过程，而是为了保护最终产品，也就是说，即使你使用其他生产过程，只要你生产的东西与我的相似，这是不允许的。

例如，在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方面，发达国家将更加关注现有排放，而忽略历史排放。根据现有的排放量，发展中国家当然更有责任，但如果我们考虑历史排放量，发达国家做得还不够。这就像一场盛宴。发达国家已经吃饱了，但是发展中国家直到甜点端上来才到达。因此，发达国家说甜点是你的，所以你应该为这张桌子支付所有的钱。你认为这公平吗？

当遇到这样的问题时，不要轻易情绪化，要忙着站在哪一边，多想想事情的不同方面。“看着山脊的一侧变成一座山峰，距离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庐山的真面目，但我只在这座山上。”你应该爬得更高。欢迎来到海拔3000米的地方，看看下面的风景。

链接阅读

富国的陷阱:发达国家为什么要过河拆桥？》

作者:[英语]张夏准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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